齐一民《寅虎卯兔集》上部(17)正经而荒诞的再现——观话剧《小井胡同》
正经而荒诞的再现——观话剧《小井胡同》
2022年9月8日,星期四,首都剧场
《寅虎卯兔集》,齐一民著,云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6月第1版。
老实说,当上一部《百剧宴》完成并已被纳入出版计划之后,我观剧的热情骤然减低了许多,有点“功成名就”的幻觉,何况,好容易想看的那场金帆中学生合唱团8日大剧院演出因疫情取消,就更令我沮丧和倦怠,所以今晚这部临时的“加餐话剧”我是抱着将就着看看的心态去的,毕竟胡同题材剧近来看得太多了,顶级的无非就是《窝头会馆》嘛。
果然,头一幕我并没入戏。第一幕是写小井胡同1949年冬的,像是《窝头会馆》的延续。让我兴奋起来的情节起始于第二幕——1958年“大跃进”“大炼钢铁”,当然还有之后的“文化大革命”中期和晚期。看了这么多现当代中国故事,1949年之前和改革开放之后的情节从来不缺,缺的就是那中间一段,而《小井胡同》正好补上了这段记忆的缺口,因此当帷幕合上的时刻我意识到今晚真值得。这部剧不仅是我所知道唯一一部写1949—1979年那段往事的戏,而且写得那么到位,到位到几乎没有再被补充的空间——我是说它所描写的那段时期的“时代特点”和“时代精神”,竟能用那么简单的勾勒就把该表现的表现得那么彻底,基本没有给写同类故事的人插针的缝隙。
那个如火如荼的三十年我亲身经历过一半,或者说记得其中的一半,概括说它是正经加正经、荒诞加荒诞,说“正经”是因为所有从事那种闹剧的人都十分认真,比如我就在上中学的时候曾把家里樟木箱子上面的黄铜部件取下来,送到学校去充当冶炼金属的原材料。当年,我胳膊上也佩戴着血红的“红卫兵”袖标(月坛中学,任红卫兵中队长),我们那时候还小,做的是小荒诞的事情,而我们的上辈人则是更正经,做的是更荒诞的事情。
人类不怕做荒诞的傻事,怕的是正正经经地做、举国做、五年十年地做。当然,或许荒诞是相对的,那时候的自己看今天的自己兴许会更觉荒诞。
能帮助人类反观反思反省是真荒诞还是假荒诞、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的就是文艺家的创作和记录。《小井胡同》的编剧李龙云先生已去世十年,由于他1985年编写那段“小井故事”时距离“荒诞期”很近,因此可以说该剧是“荒诞时期”的贴身记录。近四十年过后人艺将其再现,将它合盘呈现在21世纪智能手机时代的人们面前,老的(比如我)观之怀旧,年轻的看它开心,它就是它,故事就是故事,经历就是经历,剧作家、表演家们只管将它高水准表现即可,至于人们能从中觉悟出什么,反思反省出什么,那就不用管了。
能将过去无论是正经的还是荒诞的东西晾晒到非凡之年2022年的首都舞台上,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,就是是非曲直的价值判断,就用心良苦、功德无量,就值得人们——至少是我,从内心感到敬佩。
(未完待续)